茉璃居

男朋友的媽媽，就在剛才，去世了。

身為一個襯職的女朋友，她當然是馬上向公司請假，趕來醫院。

一到醫院，她就看到男朋友泫然欲泣的模樣。

「媽⋯⋯」肩膀微微聳動，聲音壓抑，薄唇抿起，長睫輕顫。

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。

她只覺得心瞬間揪成一團，還記得伯母生前說過他的兒子是如此孝順，為了不讓她擔心，無論發生什麼事，都沒有哭過。

況且他平常表現出的，總是能幹的一面，那精壯的臂膀好像能撐起一切重量，令人安心。

站在他身側，心疼的同時，她有些不知所措。

她自己是單親，爸媽早已離婚，她跟著母方，可是又跟媽媽關係冷漠，她想像了一下要是今天換作她的媽媽去世，又是何種光景。

——或許在當下心會隱隱泛疼，但絕不會像他那般撕心裂肺。

畢竟她本身是屬於感情淡薄的類型，自己所感覺到的衝擊也不及他的五分之一。

再說，他跟伯母那是從小相依為命的情誼，又怎麼能比擬呢？

她不會勸他別難過，他事業有成，而且他們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，感情穩定，眼看不用幾年就要步入婚姻，給伯母生個孫子，讓她晚年好好享福，結果就在這時候檢查出肝癌末期，他怎麼會不難過，怎麼會甘心？

她也無法安慰他，除非對方願意告訴她他需要什麼，而她剛好又能給的，才能稱之為安慰。

可是她不能。

她沒有失去重要之人的經歷。
她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。

現在說的再好聽，也只是同情。

她所能做的，就是陪他，讓他知道他身邊還有她在。

輕巧跨出一步，纖細的手臂摟住他，玉掌將他的頭拉向她柔軟的胸前，收緊力道，緊緊地擁抱他。

「不要勉強自己。」她聲音輕柔地誘哄他發洩。

於是她聽見自己懷裡傳來壓抑的哭聲，撫摸著柔軟的毛髮，感受他顫抖的力度，直至午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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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對不起⋯⋯」

聽見他因哭泣過而變得嘶啞的嗓音，她又不免覺得心疼，「道什麼歉呢，你又沒做錯什麼事。」

「讓妳看到我這麼沒出息的樣子，真的很抱歉，而且，」手指輕觸嬌小的肩頭，「妳支撐我的重量這麼久，這裡都麻掉了。」

「人難免都有脆弱的時候，真以為你是超人啊？」手覆上青年寬大有骨感的手背，「況且我樂意啊，我是你女朋友，總不能都是你在承受我的重量吧。」

感受到手背上那細膩的觸感，還有她的體溫，青年心神一盪，湊過去，抵著對方的額頭，目光柔情似水。

這麼美好的她，真的不是假的嗎⋯⋯剛失去至親，他不免變得沒安全感，深怕在下一刻，連摯愛都遺失。

被他這樣注視著，她有些暈眩，他的眼睛很漂亮，就算因為哭過有點浮腫，依然深邃。

感覺他的呼吸越來越近，她闔眼，預料之內的薄唇壓了上來，像是要讓他全身都沾染上自己的氣味般，又像是在確認什麼，吻地沈重而灼熱。

恍惚間，她聽見他說，「還好，妳還在。」